清晨六点半,章丘汽车站还浸在薄雾里,售票窗口的灯光已经亮得晃眼,我攥着刚买的车票,票面上“章丘—商河”几个字被油墨洇得有些模糊,像极了此刻我对这场旅程的模糊期待——两小时的路程,足以让一座城市的喧嚣,慢慢沉入另一座县城的烟火里。
候车室:流动的“人间切片”
候车室里的人,总带着一种“在路上”的匆忙与松弛,穿校服的男孩把书包甩在座位上,耳机线从校服领口垂下来,跟着手机里的流行歌轻轻晃;提着竹编菜篮的大娘坐在角落,篮子里露出刚从章丘大葱市场挑的葱白,水灵灵的,带着泥土的潮气;还有一对情侣,低声讨论着到了商河先去哪家吃“豆腐皮”,女孩的手指在手机地图上划来划去,屏幕光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。
广播里响起“去商河的乘客请准备上车”的提示音,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,慢慢向检票口聚拢,司机是个中年男人,蓝色工装洗得发白,见我提着行李箱,顺手接过来:“后边有位置,放这儿就行。”他的手心有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,说话时带着山东人特有的爽朗。
车厢里:移动的“生活纪录片”
汽车驶出章丘站时,窗外还是晨光熹微,高楼渐渐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玉米地,叶子被风拂过,沙沙地响,像在低声诉说这片土地的故事,后排几个大爷用章丘话聊着收成,“今年玉米价还行,就是化肥贵了点”,声音不大,却让车厢里多了几分家常的暖意。
路过绣惠古城时,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坐这趟车,总爱趴在窗上看古城墙的青砖,那时候觉得城墙好高,高得能顶到天,如今再看,青砖上爬满了岁月的苔痕,却依然稳稳地立在那里,像一位沉默的老者,守着章丘的旧时光。
车子进入济阳地界,窗外的景致又变了,成片的荷塘铺展开来,荷叶上还滚动着晨露,偶尔有白鹭掠过,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邻座的大娘指着荷塘说:“你看这荷,多鲜亮!等到了商河,得去看看他们那边的荷花市场,比咱这儿的还热闹。”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,满是向往。
途中:风景与思绪的“双向奔赴”
路过黄河大桥时,车子慢了下来,浑黄的河水在桥下奔腾,像一条黄色的巨龙,裹挟着泥沙,一路向东,司机说:“这桥修了好多年了,以前从章丘到商河得绕路,现在两个小时就到了,方便多了。”他的话让我想起小时候,这趟车要走三个多小时,路上还要颠簸好几次,如今平坦的高速公路,像一条丝带,把两座城市紧紧系在了一起。
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,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和偶尔的几声咳嗽,我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,想起第一次坐这趟车,是去商河看外婆,那时候外婆还在世,总会早早地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,手里攥着我爱吃的糖球,看到车过来,就使劲挥着手,如今外婆不在了,但那趟车的记忆,却像车窗外的风景一样,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。
车子在一个服务区停下,大家下车活动筋骨,我买了瓶水,看到路边有卖烤地瓜的,炉火红红的,地瓜的香味飘得老远,一个小朋友拉着妈妈的手,吵着要吃,妈妈笑着买了两个,递给他时,地瓜的热气把她的眼镜片都熏花了,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这趟车上的每个人,都有自己的故事,而这趟车,就像一个移动的舞台,承载着他们的思念、期盼与归途。
到站:商河的“烟火序曲”
当广播里响起“商河站到了”时,车子缓缓停下,车门打开的一瞬间,一股夹杂着槐花香的热浪扑面而来,站前广场上,早市已经开了,卖豆腐脑的吆喝声、卖蔬菜的讨价还价声、孩子们的嬉笑声,交织成一首充满烟火气的交响曲。
我提着行李箱下车,回头望了一眼那辆“章丘—商河”的汽车,它正准备掉头,驶回章丘,阳光照在车身上,反射出耀眼的光芒,像是在为这段旅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从章丘到商河,两个小时的车程,不长不短,却足以让一座城市的风景慢慢流转,让一段时光悄然沉淀,这趟车,连接的不仅是两座地理上的城市,更是无数人的记忆与情感,它就像一条流动的河,载着人们的喜怒哀乐,奔流在齐鲁大地上,永远向前,永远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