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,常德汽车站已浮起一层薄雾，站前的米粉摊支起大锅，骨头汤在沸水里翻滚，腾起的热气裹着牛肉的香、蒜苗的辛，唤醒了候车人的味蕾，我捧着一碗牛肉米粉，嗦得满头大汗，邻座的阿姨用塑料袋装着刚买的酱板鸭，辣味混着米粉的香气，在空气里酿成一股熟悉的“常德味道”——这是出发前最后的家乡印记。
七点整,大巴车准时驶出站台，车窗外的沅江还浸在晨光里，江面上的渔船划开涟漪，像一幅淡青色的水墨画，随着车子加速，高楼渐稀，田埂渐密，洞庭湖的平原铺展向远方，偶尔有白鹭从稻田间掠起，翅膀划破天际，像写在天幕上的逗号，我靠在窗边，看着常德的轮廓渐渐模糊，手机里存着上周桃花源的桃花照片，此刻竟有些遥远，仿佛那是上个季节的事。
车程过半,在常德北服务区停车休息，司机师傅靠在车抽烟，说这段路要走八百多公里，要跑十几个小时。“以前从常德到济南，得先坐绿皮火车到长沙，再转快车，得晃一天一夜，现在高速通了，大巴车直达，舒服多喽。”他的话让我想起父亲提过的往事——九十年代他跑业务，常德到济南要两天，中途还要在郑州住一宿，硬座坐得腿肿，现在有了空调车，座椅能放倒，还能给手机充电，时代的进步，就藏在这车轮碾过的距离里。
下午四点,车子驶入山东地界，空气里的湿润渐渐淡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的、带着泥土味的气息，窗外的玉米地连到天边，风一吹，叶子沙沙响，像在演奏欢迎的曲子，有乘客开始讨论济南的泉水：“听说趵突泉的水煮茶最甜”“大明湖的荷花该开了吧”，我默默打开手机地图，标下“曲水亭街”“芙蓉街”，心里对这座“泉城”的想象，随着车轮的滚动一点点清晰起来。
晚上八点,大巴车终于抵达济南长途汽车站，车门打开的瞬间，一股带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，与常德的湿热截然不同，站前广场上，泉城广场的灯光亮起，远处千佛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，我拉着行李箱走出车站，身后是汽车的轰鸣，身前是济南的夜色，突然觉得这趟旅程像一座桥，一头连着常德的烟火人间，一头连着济南的温婉诗意。
车轮上的旅程结束了,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，常德的米粉香还在舌尖，济南的泉声已在耳边——这大概就是旅行的意义：让距离不再是隔阂，让每一次出发，都能遇见不一样的风景，也遇见更辽阔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