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,岳阳火车站外的汽车站已泛起朦胧的人声,我攥着车票,站在“岳阳—苏州”的候车厅门口,看天光一点点漫过洞庭湖的水汽,想起范仲文笔下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的岳阳楼,此刻正隐在晨雾里,像一幅未干的水墨,汽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,载着我对江南的想象,驶向那座“君到姑苏见,人家尽枕河”的城池。
启程:洞庭湖畔的晨光
七点半,大巴准时发车,司机是个中年男人,口音带着湖南特有的爽利,发动车时随口说:“今天走高速,下午四点左右到苏州,稳当。”车身轻轻一震,缓缓驶出岳阳城,车窗外的景致渐渐从高楼林立变为开阔的田野,稻田里还沾着露水,偶尔有白鹭掠过田埂,惊起一片薄雾。
路过洞庭湖服务区时,我下车买了杯热茶,服务区里满是南来北往的旅人,有人拖着行李箱赶路,有人抱着孩子哄睡,还有老人坐在长椅上,慢悠悠剥着橘子,邻座是个去苏州打工的小伙子,背包上沾着泥点,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:“妈,我上车了,明天就到,带了岳阳的酱板鸭,你肯定喜欢。”方言里的乡音浓得化不开,让我想起出发前母亲往我包里塞的煮鸡蛋——原来无论走多远,出发的行囊里,总装着沉甸甸的牵挂。
途中:车轮丈量的江南
车子驶入湖南境内时,窗外开始出现连绵的丘陵,山不高,却青翠得可爱,像被水洗过的翡翠,过了长沙,高速路两旁的景致悄然变化,平原逐渐展开,稻田变成了整齐的荷塘,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,偶尔有农人在田埂上劳作,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。
傍晚时分,车子进入江西,暮色四合,远处的村庄亮起点点灯火,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,后排传来孩子的笑声,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,正指着窗外的晚霞喊妈妈:“妈妈,你看,云彩像棉花糖!”妈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,轻声说:“快到了,到了苏州,妈妈给你买糖粥。”
我靠在窗边,看着天边的晚霞从橘红变成淡紫,又变成深蓝,手机里存着岳阳楼的照片,此刻却格外期待姑苏城的样子,范曾写“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”,我虽未能在深夜抵达,但已能想象,那钟声或许会穿过薄雾,落在青石板路上,落在运河的柔波里。
抵达:姑苏城外的灯火
下午四点,车子驶入苏州汽车南站,车门打开的一瞬间,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,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,车站外,古色古香的牌楼在夕阳下泛着暖光,牌匾上“姑苏”二字龙飞凤舞,瞬间让人穿越回千年前的烟雨江南。
出站时,我看到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,丈夫手里提着行李,妻子则举着手机,对着站外的风景拍照,嘴里念叨着:“终于到了,这就是苏州啊,电视里看了多少回。”他们脸上的笑容,像极了当年第一次来到江南的诗人,眼里盛着对未知的期待与欣喜。
我背着包,沿着站前的街道慢慢走,路边的梧桐树遮天蔽日,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,骑楼下的店铺飘出苏式糕点的甜香,还有评弹的咿呀声从某个窗口传来,软糯的吴侬软语像江南的雨丝,轻轻落在心上。
尾声:旅途的意义
汽车到站了,旅途却未结束,从岳阳的浩浩洞庭到苏州的小桥流水,不过一天的车程,却跨越了山与水,也连接了不同的故事,车上的人,有人带着乡愁,有人带着梦想,有人带着对江南的向往,每个人都在这条路上,奔赴自己的目的地。
我想起出发前,朋友问我:“为什么非要去苏州?”我说:“因为想看看,江南的温柔,是不是真的能治愈人心。”现在想来,或许答案就在这车轮滚动的途中——在洞庭湖的晨光里,在荷塘的晚霞中,在陌生人的乡音里,在姑苏城的灯火下,原来旅途的意义,不只在于抵达某个地方,更在于沿途遇见的风景,和那些温暖人心的瞬间。
暮色渐浓,我站在苏州的街头,看着运河里的游船缓缓驶过,船娘的歌声随风飘散,远处,北寺塔的塔尖在夕阳下闪着金光,像一座灯塔,指引着每一个来到江南的人,我知道,这场从岳阳到苏州的汽车之旅,不仅让我看到了江南的美,更让我明白,无论走多远,心里总有一盏灯,照亮回家的路。
车轮滚滚,驶向远方;江南烟雨,温柔如初,这场从岳阳到苏州的汽车旅途,是我与江南最美的相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