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兰州到迭部的汽车,是一场被山水包裹的旅程,它不像高铁那样疾驰如电,更像一位沉稳的向导,载着远离城市喧嚣的人们,缓缓驶入甘南藏族自治部的秘境深处,车轮碾过的,不仅是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,更是时间与自然的层层叠叠。
出发:黄河边的晨曦与远方的召唤
兰州的清晨总是带着黄河水的湿润气息,汽车南站里,背着行囊的旅客三三两两,有操着方言的本地人,有戴着墨镜的背包客,也有穿着藏袍的阿妈,当一辆涂着“甘南客运”字体的蓝色大巴缓缓驶入站台时,候车的人群开始骚动——这趟从兰州到迭部的班车,每周只有三班,单程近400公里,要耗时七八个小时,是连接城市与山外的唯一血脉。
司机是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中年男人,嘴里叼着莫合烟,熟练地将行李塞进行李舱。“都坐好咯,要过山了!”他的声音带着西北人的爽朗,关上车门的瞬间,兰州的钢筋水泥被甩在身后,窗外的景色开始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平房,再到连绵的黄土坡,黄河依旧在远处奔腾,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,像一条黄丝带缠绕在兰州的腰间,而我们的车,正沿着这条丝带的方向,向更远的绿意驶去。
行进:从黄土高原到山脚下的色彩变换
汽车驶出兰州,沿G75兰海高速向南,渐渐进入黄土高原的腹地,这里的山没有棱角,像被岁月揉皱的纸张,沟壑纵横,偶尔能看到窑洞的影子,窑洞前的老农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,眼神望向远方,不知是在看车,还是在看更远的地方。
过了临夏,地形开始变化,黄土的黄色渐渐被绿色侵蚀,山上的草越来越密,树木也越来越高大,当汽车穿过一座隧道,眼前的豁然开朗——洮河像一条碧绿的绸带,在山谷间蜿蜒,两岸的青山倒映在水中,水面上飘着零星的渔船,渔民戴着斗笠,手持渔网,动作缓慢而从容,洮河是黄河上游的一级支流,也是甘南的“母亲河”,它滋养了这片土地,也让沿途的景色从苍凉变得温柔。
车停在了临潭县的尕海服务区,旅客们下车活动筋骨,有孩子跑到路边摘野花,有老人站在洮河边眺望,还有年轻人拿出手机拍照,想把这片绿色装进镜头里,服务区的小卖部里,阿妈正在卖酥油茶和糌粑,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散发着奶香,喝一口,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,司机掐灭了烟头,发动汽车:“前面要进山了,路不好走,都扶好了。”
翻越:腊子口的风雪与历史的回响
从临潭到迭部,要翻越腊子口,这座海拔3000多米的隘口,是红军长征途中的“天险”,也是地理上的分界线——过了腊子口,就真正进入了青藏高原的边缘地带。
汽车沿着盘山公路缓缓攀升,山上的植被越来越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和零星的积雪,路越来越窄,一侧是陡峭的山壁,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,谷底偶尔能看到洮河的支流,像一条细线在阳光下闪烁,车窗被风吹得“呼呼”作响,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云雾中,若隐若现。
当汽车驶上腊子口垭口,一阵寒风袭来,夹杂着雪粒,垭口上立着一块石碑,上面刻着“腊子口战役遗址”几个大字,不少旅客下车拍照,有人站在石碑前沉思,有人对着远处的山谷喊话,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,仿佛能听到80多年前红军战士的呐喊与枪声。
下山的路更险,汽车在“之”字形的公路上盘旋,每一次转弯都让人心跳加速,路边的经幡在风中飘扬,五色的经幡上写着六字真言,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像是在为过往的车辆祈福,司机说:“这条路以前是土路,下雨天根本过不来,现在修成了柏油路,但还是要注意。”他的话里带着对这条路的敬畏,也带着对现代生活的感慨。
抵达:迭部的炊烟与世外的宁静
当汽车驶入迭部县境,眼前的景色彻底变了,这里的山不再是黄土的高亢,而是青翠的温柔,森林覆盖了整个山谷,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泥土的清香,远处是藏族的村落,白色的藏式民居依山而建,屋顶上飘着五彩的经幡,村口的老树下,孩子们正在追逐嬉戏,阿妈们背着背篓,从田地里归来,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。
傍晚时分,汽车抵达迭部客运站,站前的广场上,有商贩在卖新鲜的野菜和牦牛肉干,空气中飘着烤饼的香味,旅客们背着行囊下车,有人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:“我到迭部了,这里可漂亮了!”有人站在广场上,望着远处的山峦,脸上带着疲惫又满足的笑容。
从兰州到迭部的汽车,是一场穿越时空的旅程,它载着人们从现代文明回到自然深处,从历史记忆走向现实生活,窗外的景色在变,但不变的是人们对远方的向往,以及对这片土地的热爱,当夜幕降临,迭部的星空格外明亮,星星像钻石一样撒在天空中,仿佛在诉说着这片秘境的故事,而那辆从兰州来的汽车,已经载着新的故事,驶向更远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