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,盐城汽车站的大厅已经亮起了白晃晃的灯光,值机口前的电子屏滚动着发往全国各地的班次信息,郴州”两个字,像一颗遥远的星,在苏北平原的晨雾里闪烁,我拖着行李箱走过安检区,空气中飘着柴油味、包子铺的热气,还有南来北往旅人带着倦意的低语——这是一场始于汽车站的奔赴,从黄海之滨的盐城,到湘南群山中的郴州,一千两百多公里的路,将用四个车轮去丈量。
出发:带着海风味的清晨
盐城是一座与海纠缠的城市,汽车站外的街道上,还能看到骑着电动车送菜的渔民,车斗里装着刚从滩涂上捡来的文蛤,带着咸腥味的水珠顺着网袋滴落,我买了个热乎乎的“盐城八大件”当早餐,糯米裹着豆沙、芝麻,甜得朴实,像极了这座城市的性格——低调却充满力量。
发往郴州的长途大巴是辆“老伙计”,车身被洗得发白,车窗上贴着“全程高速·安全准时”的红色标语,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盐城汉子,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,一边擦拭方向盘一边和检票员用方言聊天,尾音里带着海蛎子味的绵软,七点整,大巴缓缓驶出车站,车窗外的盐城渐渐退去:串场河的波光、大丰麋鹿保护区的芦苇荡、新丰镇的风力发电机……连那座标志性的“盐城之眼”摩天轮也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。
途中:从平原到山川的“时空折叠”
大巴上高速后,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两条线,一条是窗外的风景:苏北平原的麦田像绿色的地毯,铺向天际;过了长江,安徽的丘陵开始冒头,油菜花田里偶尔闪过白墙黑瓦的村落;进入江西后,山渐渐多了起来,红色的土壤上种着茶树,远看像一块块打翻的调色盘,另一条是车内的“小世界”:后排的大哥带着湖南口音,和邻座视频通话,说“快到郴州了,给你带坛子菜”;前排的阿姨从布包里掏出煮鸡蛋,分给旁边哭闹的小孩,蛋壳上还带着溏心的温度。
我靠在窗边,看着云卷云舒,忽然想起出发前查的路线:盐城→淮安→武汉→长沙→郴州,全程要14个小时,手机地图上,那条蓝色的路线像一条游龙,从江苏蜿蜒到湖南,最累的是深夜十一点,大巴停在服务区,所有人都昏昏欲睡,我下车买了罐咖啡,寒风一吹,清醒了不少,服务区的路灯下,停着各种长途大巴,有发往新疆的,有开往东北的,每辆车都载着一群人的期待与归心,像一座座移动的孤岛,在深夜里短暂停靠。
抵达:郴州的烟火气
当广播里传来“郴州站到了”的声音时,天刚蒙蒙亮,大巴驶入郴州汽车站,一股潮湿的、带着草木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——和盐城的海风味完全不同,这是湘南独有的湿润,车站外,骑着电动车接站的人举着牌子,用浓重的湘南话喊“郴州宜章的乘客过来啦”,方言里带着尾音上扬的亲切。
走出车站,郴州的样子慢慢清晰:苏仙岭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郴江穿城而过,江边的樟树叶子绿得发亮,街边的早餐摊支起了锅,卖着米粉和糖油粑粑,老板娘一边捞粉一边喊“妹陀,要不要加个蛋?”声音甜得像蜜,我忽然明白,为什么有人愿意坐十几个小时的车——因为远方不仅有风景,还有让人心安的烟火气。
尾声:车轮上的连接
从盐城到郴州,一千两百多公里,十四个小时的车程,其实并不算短,但当大巴驶入郴州的那一刻,我反而觉得,这趟旅途像一场奇妙的相遇——相遇了不同地域的风味,相遇了陌生人的善意,也相遇了“远方”这两个字最真实的模样。
盐城的汽车站,每天有无数辆大巴驶向全国各地;郴州的街头,每天也有无数个像我一样的旅人抵达,车轮滚滚,连接的不仅是两座城市,更是不同的人生与故事,或许这就是长途汽车的意义:它让我们在移动中看见世界,在疲惫中感受温暖,在抵达后明白——所谓远方,不过是一场愿意出发的勇气,和一颗期待相遇的心。
而那辆从盐城开往郴州的大巴,此刻或许正停在某个服务区,载着新的旅人,继续驶向下一个故事的开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