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,北屯客运站的天际线刚刚泛起鱼肚白,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打在站牌上,发出沙沙的轻响,候车大厅里,裹着厚棉大衣的旅客们排着长队,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聚了又散,王师傅攥着车钥匙,围着那辆橘黄色的大巴绕了一圈,轮胎上的防滑链已经牢牢固定好,他拍了拍车头,像在和老伙计打招呼:“今天这路,又得费点劲。”
这辆从北屯开往奎屯的汽车,是连接阿勒泰地区与北疆中部的“移动纽带”,全程1200多公里,横跨阿勒泰、塔城、克拉玛依、奎屯四地,要翻越阿尔泰山余脉,穿越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,是一场持续近20小时的“陆地长征”。
启程:北屯的晨光与牵挂
七点整,大巴准时发车,车窗外的北屯还在沉睡,额尔齐斯河的冰面泛着冷冽的光,车厢里,乘客们带着各自的“北屯记忆”:刚放寒假的大学生抱着吉他,琴盒上贴着“阿勒泰文旅”的贴纸;做玉石生意的张大叔用布裹着一块原石,说是要在奎屯找个好买家;还有一对老夫妻,带着自家晒的蘑菇和风干肉,要去奎屯看刚出生的孙女。
“第一次坐这么远的车,会不会晕啊?”后排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紧张地问邻座的大姐,大姐笑着递过一颗薄荷糖:“没事,我去年从阿勒泰到奎屯走过一趟,司机师傅稳得很,路上还能看到好多风景呢。”
汽车驶出北屯,路面渐渐从柏油路转为砂石路,两侧的戈壁滩上,梭梭红柳裹着霜花,像撒了一层盐,王师傅握着方向盘,眼睛紧盯前方:“这段路弯多,冬天路滑,得慢点开。”他的手指关节粗大,是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老茧。
途中:山河与戈壁的交响
上午十点,汽车抵达第一个小站——布尔津,短暂的休息时间里,旅客们下车活动筋骨,有人买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马奶酒,王师傅趁机检查了轮胎,他蹲在地上,用铁锹铲掉卡在轮毂里的冰块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过了布尔津,路就好走了些。”王师傅擦了把汗,指着远处的雪山,“看,那就是友谊峰,咱们今天算是和它打个照面。”
下午三点,汽车驶入乌尔禾地区,窗外的地貌骤然变化:连绵的戈壁被起伏的沙丘取代,风蚀地貌奇形怪状,有的像城堡,有的像怪兽,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,有人兴奋地喊:“是魔鬼城!”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,相机镜头纷纷对准窗外。
夜里十二点,汽车停靠在克拉玛依服务区,寒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,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,大部分乘客已经睡着,王师傅却毫无困意,他和同行的副司机轮流守夜,每隔两小时就检查一次发动机,服务区的灯光昏黄,他蹲在车边抽烟,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:“跑这条线十年了,习惯了,车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,乘客的安全比啥都重要。”
黎明前:沙漠中的坚守
凌晨四点,汽车进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腹地,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,只有车灯划开两道狭窄的光带,照在起伏的沙丘上,车厢里,那个紧张的马尾姑娘突然惊醒,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,小声啜泣起来。
“别怕,快到了。”旁边的大姐轻轻拍着她的背,“你看,那边是不是有光?”姑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有一抹微弱的光亮——那是奎屯的灯火,在黎明前的黑暗中,像一颗温暖的星星。
王师傅也看到了那片光,他踩了一脚油门,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:“大家再坚持一下,奎屯就在前面。”
抵达:奎屯的晨曦与重逢
清晨六点,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奎屯河上时,大巴稳稳地停靠在客运站门口,车门打开的瞬间,候车大厅里传来一阵欢呼:那个扎马尾姑娘扑进接站人的怀里,张大叔抱着玉石原石快步走向出口,老夫妻则提着大包小包,颤巍巍地走向早已等在站外的儿子和儿媳。
王师傅靠在车门上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他的脸上带着疲惫,眼睛却亮得像星星:“每次看到乘客平安下车,心里就踏实了。”
汽车启动,准备返程,王师傅看着窗外奎屯的街道,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,他想起了北屯的额尔齐斯河,想起了戈壁上的风,想起了服务区里那碗热腾腾的泡面,这条1200多公里的路,他走了十年,春夏秋冬,从未间断。
车轮滚滚,向北而行,从北屯到奎屯,不仅是一段地理的距离,更是一场关于坚守与重逢、远方与归途的旅程,在这条路上,每一辆汽车都是一个移动的家,每一位司机都是默默的守护者,他们用方向盘丈量着新疆的土地,用温暖连接着每一个需要抵达的心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