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傍晚,城西的“老地方烧烤摊”又飘起了熟悉的孜然香,老远就听见王胖子的大嗓门在喊:“都堵门口干嘛!车停不进来?我那‘老伙计’还能吃了你们不成!”顺着声音望去,一辆褪了色的红色桑塔纳2000正斜停在路边,车头还蹭掉一块漆,像极了我们青春里某个倔强又固执的符号。
这辆桑塔纳,是今天聚会的“C位”,十年前,老张用它拉过货,老李用它追过姑娘,我曾在后座上哭过失恋的眼泪,也曾在后备箱里塞满毕业行囊,它不是什么名车,没有真皮座椅,没有智能系统,甚至连空调都时好时坏,但我们都管它叫“移动的老房子”——载过我们最狼狈的时光,也装过最滚烫的梦想。
“还记得不?那年冬天我开车回老家,雪下得跟鹅毛似的,车在半路抛锚了,我俩裹着棉被在车里待了一宿,老张还非说能打着火,结果把电瓶都跑没电了。”老李抿了口啤酒,眼角笑出细纹,王胖子一拍大腿:“咋不记得!后来还是你爸开着拖拉机来拖的车,拖拉机比咱这桑塔纳还响,全村都跑出来看热闹!”话音刚落,一桌子人都笑出了泪,仿佛那些被岁月蒙尘的细节,此刻都在油烟气里重新亮了起来。
其实这辆车早就被老张“退休”了,去年冬天他以两千块钱的价格卖给了收废品的刘师傅,前两天老张偶然路过城郊的修理厂,竟看见它被刘师傅刷成了亮黄色,不仅换了新轮胎,车窗还贴了“新手磨合”的贴纸。“我当时就傻眼了,跟刘师傅说‘这车有故事,别糟践它’,结果刘师傅一拍胸脯,说‘知道!我儿子考驾照,就练这车,结实!’”老张说着,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,是桑塔纳现在的样子,亮黄色的车身上,还隐约能看到当年我们用钥匙刻下的“青春无敌”四个字。
“要不……改天咱们开着它去郊外转转?”有人小声提议,空气里突然安静了几秒,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响应,是啊,为什么不行呢?这辆车早不是冰冷的铁疙瘩,它像个时间的容器,把二十岁的莽撞、二十五岁的迷茫、三十岁的担当,都揉进了发动机的轰鸣里,现在它换了新主人,却依然在继续它的旅程,就像我们这群人,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,却总能在某个傍晚,因为一辆旧车、一句“还记得吗”,重新聚成完整的圆。
夜深了,烧烤摊的客人渐渐散去,我们站在桑塔纳旁,看着它亮黄色的车身在路灯下闪着光,像一头温顺的老牛,刚刚耕完了一片叫做“岁月”的田地,老张突然说:“其实买不买二手车不重要,重要的是,有些东西,比‘新’更珍贵。”是啊,是后座上没洗干净的泥点,是方向盘上磨出的包浆,是后备箱里藏着的半瓶啤酒,是我们一起在时光里磕磕绊绊,却始终没丢掉的——那份“锈迹斑斑的温情”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