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,毕节客运站已经泛起淡淡的晨光,背着布囊的阿妈往孩子手里塞了个煮鸡蛋,卖茶叶蛋的大娘吆喝声混着柴油的微响,空气里飘着刚出炉的洋芋粑粑香——这是黔西北小城最鲜活的晨曲,我攥着那张开往安顺的汽车票,踏上了这场连接乌蒙山脉与苗岭腹地的公路之旅。
驶出山坳:毕节的晨光与出发
大巴车是清一色的蓝色涂装,车头印着“毕节—安顺”的红色字样,像一条稳重的铁龙,停在发车位上,司机师傅是个头发花白的本地人,正用贵州话和调度员对着班次,见我上车,笑着点了点头:“小伙儿,坐稳咯,要走乌蒙山咯!”
七点整,汽车准时发车,车窗外的毕节渐渐后退,鳞次栉比的石板房换成了连绵的玉米地,地里的苞谷苗刚过膝,沾着露珠,在晨光里闪着绿光,远处的喀斯特峰丛像一群沉睡的巨人,雾气在山腰间缠缠绕绕,偶尔有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过,裤脚沾着湿泥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。
车子驶过七星关大桥,乌江支流在谷底奔流,浑黄的江水裹挟着山石,撞在礁石上溅起白花,广播里放着《最炫民族风》,司机师傅跟着节奏轻轻敲着方向盘,车厢里有人小声跟着哼,有抱着孩子的母亲轻轻摇晃着,孩子的脸贴在玻璃上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外面的世界,从毕节出发时,山还是重的,路还是弯的,但车窗里的每一帧,都带着黔西北特有的粗粝与鲜活。
穿行山脊:云雾里的“天路”与风景
从毕节到安顺,全程约200公里,车程3个多小时,几乎全程都在山间盘旋,刚出毕节市区,路就开始向上“爬”,左边是陡峭的岩壁,右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,偶尔有野生的猕猴桃藤从崖壁上垂下来,挂着乒乓球大小的青果。
“这段路叫‘二十四道拐’的‘小兄弟’,”邻座的大哥是安顺本地人,在浙江打工过年回家,见我看窗外新奇,主动搭话,“以前走这路,得两三个小时,现在路修好了,弯是多了,但宽了,也稳了。”他指指车窗外,“你看,那块石头像不像个老寿星?”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有一块巨岩轮廓分明,留着“长胡子”,在云雾里若隐若现,像个守护山林的仙人。
车子越爬越高,云雾渐渐浓了,车窗玻璃上凝了一层水珠,外面的世界变得朦胧,远处的山峦像被水墨晕染开,近处的松树挂着雾凇,晶莹剔透,突然,前面传来一阵骚动,原来路边有片野杜鹃花海,红艳艳的像一团火,在灰白的云雾里格外扎眼,司机师傅放慢了车速,有人忍不住探出头拍照,车厢里响起小小的惊呼,云雾掠过车窗,凉丝丝的风吹进来,带着松针和泥土的味道,让人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去山里采菌子的日子。
“过了这个垭口,就到黔中了。”大哥说着,从包里掏出个糍粑递给我,“自家做的,尝尝,甜的。”糍粑热乎乎的,裹着黄豆粉,软糯香甜,带着黔北特有的谷物香,车厢里渐渐热闹起来,有人分享家乡的腊肉,有人聊着安顺的黄果树和屯堡,连哭闹的孩子也不闹了,抓着糍粑啃得满脸都是粉末。
抵达安顺:石板巷与烟火气
下午一点,汽车缓缓驶入安顺客运站,广播里响起“安顺到了,请带好随身物品”的提示音,车厢里的人开始收拾行李,大包小包堆过道,有人和司机道别:“师傅,辛苦了,下次回家还坐你的车!”司机师傅笑着挥挥手:“慢走啊,注意安全!
走出车站,一股混合着酸汤锅和烤饵块的热浪扑面而来,安顺的阳光比毕节更烈,照在青石板路上,反射出温暖的光,街边的老字号牛肉粉馆冒着热气,老板娘用贵州话吆喝:“粉嫩肉鲜,要不要来一碗?”不远处的文庙里传来朗朗读书声,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泛着青光,与远处喀斯特山峰的轮廓相映成趣。
我沿着石板巷往里走,看见几个穿着盛装的苗族阿姨背着背篓走过,银饰叮当作响;巷子口,卖蜡染的阿姨正用蜡刀在布上画着蝴蝶,蓝色的花纹在白布上慢慢晕开,突然想起出发时毕节的晨光,想起车窗里的云雾和糍粑的香甜,想起邻座大哥爽朗的笑声——原来这趟汽车之旅,不只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移动,更是一场连接山水、人情与烟火的双向奔赴。
车轮碾过乌蒙的山脊,载着归乡人的期盼,也载着远方的向往,从毕节到安顺,200公里的公路,是地理的跨越,更是心与心的靠近,当汽车驶入安顺的怀抱,我知道,这趟旅程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