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南的晨雾与远方的召唤
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夏河县城,还浸在晨雾的薄纱里时,长途汽车站已经苏醒,引擎的轰鸣声撕破黎明的寂静,一辆贴着“甘南-大庆”字样的绿色大巴,正停在发车位上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铁马,司机老王围着车转了两圈,拍了拍沾着露水的轮胎,从怀里摸出一张被岁月磨得发皱的地图——这路线他跑了八年,从黄河首曲到松嫩平原,每一段路都刻在脑子里。
上车的人多是沉默的,扎西是背着行囊的大学生,录取通知书上“东北石油大学”的字样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;李婶提着一编织袋的蕨麻,说给城里的儿子“尝尝家乡的味道”;还有几个穿着工装的中年人,脸上带着长途旅行的疲惫,眼神却藏着对油田的熟悉,车窗外,郎木寺的金顶在晨光中一闪而过,转经筒的嗡鸣声渐渐被发动机的轰鸣取代,甘南的草原、雪山、经幡,在视野里慢慢缩小,最终变成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记号。
穿行:在山水与岁月里刻下轨迹
汽车沿着国道向东北方向疾驰,窗外的风景像流动的油画,过了兰州,黄土高原的沟壑取代了草原的辽阔,浑黄的土坡上偶尔冒出几丛骆驼刺,在风里倔强地摇晃,老王把烟头摁灭在车窗外的铁皮上,回头对乘客喊:“过了银川,就是真正的‘千里无人区’了!”
这话不假,从银川到包头,几百公里的路上,除了偶尔掠过的货运卡车,几乎看不到人烟,手机信号时断时续,车里的气氛也变得沉闷,扎西戴上耳机,却听不见音乐,他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电线杆,想起出发前阿妈说的话:“东北远得很,坐车要三天三夜,冷得很,你可别想家。”他摸了摸口袋里阿妈塞的风干牦牛肉,心里又酸又暖。
最艰难的是翻越大兴安岭那段路,盘山公路像一条缠绕在山间的巨蟒,汽车在悬崖边缓慢爬行,一侧是陡峭的山壁,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,李婶紧紧抓着扶手,指节泛白;几个中年人则沉默地望着窗外,他们年轻时也曾在油田的钻井平台上爬上爬下,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?夜里在山脚下的旅馆歇脚,老王和几个乘客围着火炉烤土豆,听他讲跑这条线的惊险:“有年冬天,雪下得没过膝盖,车差点滑下悬崖,我们下来推车,手冻得像胡萝卜……”火光映着大家黝黑的脸庞,没有人说话,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,和窗外呼啸的北风。
抵达:当草原的温柔遇见工业的硬核
第三天黄昏,汽车终于驶入大庆地界,窗外的景色突然变了:连绵的草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,地平线上矗立着一座座抽油机,它们像钢铁士兵一样,不知疲倦地“磕头”,将地下的黑色黄金送往远方,夕阳的余晖洒在抽油机上,给冰冷的金属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
“大庆到了!”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,车里的人突然都活了过来,扎西第一个站起来,扒着窗户往外看,那些他只在课本上见过的“磕头机”,此刻就在眼前,真实得让人心跳加速,李婶把编织袋抱在怀里,眼眶红了:“儿子,妈来了。”那几个中年人则默默收拾好行李,眼神里是熟悉的坚定——那是属于石油人的,对“家”的归属感。
汽车在大庆长途客运站停下,扎西背着行囊走出车门,深吸一口气,空气里没有甘南草原的青草香,却有一种独特的、属于工业与土地混合的味道,他回头望去,那辆绿色的“铁马”正准备返程,车身上沾满了西北的风沙和东北的雪沫,像一枚穿越千里的勋章,他知道,这趟旅程的终点,不是简单的地理坐标,而是一个年轻人对远方的向往,是一份母亲对儿子的牵挂,是一群石油人对土地的深情,从甘南的草原到大庆的油田,这趟汽车载的不仅是乘客,更是一段关于出发、坚守与抵达的故事,在铁轨与公路的交织中,延续着这片土地生生不息的力量。